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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我退伍兩年後寫的,離現在也有十年了吧。剛下部隊時遇到的自裁事件,一輩子也忘不了的軍中回憶。

--- 文章開始 ---

三年前的今天,對我而言,應該是個特別的日子,至少,在我年輕的歲月。

1994年九月底,踏上小島以後,蕭瑟的秋在入夜後更有感覺,雖然白天還像夏季一般的炎熱。霸權心態的彼岸,在南中國海展開假想敵演習,雖然離開小島有段距離,前線畢竟是前線,11月中大規模的演習正積極籌備中。才下部隊的我,接下了營裡最繁重的作戰業務,營裡沒有作戰官,代理的副營長返台受訓,只剩下情報士班長帶著我這最菜的二等兵,準備所有演習必須的靜態資料。

白天都在作戰備整備的工作,晚上則是不停趕工製作資料,二三十個相關卷宗,各種計畫準則,我腦袋裡除了空白還是空白。組裡人少是編制的問題,負責全師後勤業務,大夥各忙各的,我這小菜鳥能少挨罵就算運氣了,總要到深夜,才能在將熄燈的辦公室喘口氣。想家,隔年三月的事,再說吧!

沈學長10月初才從台灣回來,沈默寡言,不太合群,其他學長都對他不滿,隨著情勢緊張,組裡的人際關係也繃了起來,沒有同梯的在身邊,心裡悶了也不知找誰講,大我兩梯的阿勳是小學老師,我們有些相依為命的感覺,對於沈學長,我們都怕他的眼神。

11月中,也搞不清幾天還是幾個星期沒睡好,每天晚上的防護射擊演練,把小島的夜空點燃的像節慶一般熱鬧,只是煙火換成了砲彈,隆隆砲聲,讓我打從心理恨透了戰爭。17日中午,離演習開始不到2小時,突然一聲令下演習即時解除,原因不明,緊繃的神經還不太能鬆懈下來,晚上還有一班1點到3點的衛兵呢!

十點熄燈後,我暫放下手邊工作,溜到小碉堡找同梯的翁仔,他才從駕訓隊回來,本來是為了演習而歸建的,這下可以稍微休息一下,我們一直聊,從入伍到下部隊,除了想家,還是想家,心理的沈重,言語形容不清了,鄉愁,原本書上才有的字眼,浮了上來...

11點,該回辦公室加班了,才走出碉堡,一聲槍響劃破寂靜的夜,所有人向大門衝去,營長也奔出辦公室,「大門衛兵自裁!」我嚇呆了,阿勳剛上哨,該不會... 營裡的救護車馬上出動,對面的精誠連也趕
了出來,戰情室的運輸官在向上級回報,「一兵沈xx自裁」。

混亂中,除了協助的人員外,所有士兵一律被要求待在寢室。我在床上躺著想,想不出一點頭緒來,除了想家。

不到一點,我被叫起來提前上哨,不是真的站衛兵,而是清理現場,深秋的夜裡有些霧,門口探照燈亮得刺眼,一地的血跡,光用水是很難清理的,哨所裡的牆壁上,我不敢多看了。

風漸漸大了,和著血水的味道,可是怎麼有著濃烈的香水味,同事說,學長自殺前,把一瓶香水灑滿整間哨所,是種儀式吧!其實,他的死,在下午就有了前兆,原本和副營長的約談緩和了些,甚至要求排入衛
哨,分擔大夥的辛勞,誰知...

一個月後,哨所裡的香水才有淡去的跡象,49天後,從日曆上迎接新的一年。隨著時間流去,從案例變成老兵傳新兵的話題,然後漸漸無人提
起...

我永遠忘不了,那香水的味道,尤其是香水的名字:「璀璨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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